墨曲

初雪（二）

本章有刀

破镜重圆  OOC  HE

注意阅读第一章的前言。

因为经历过人生打击，所以这个小光性格会有偏差，看起来有点黑，但是本质没变。

小亮这时候已经是重度抑郁，就是会自残，想自杀那种。

感觉大概就像垂死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感受不到悲喜，反正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的难受。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抑郁症的症状，我这儿尽量搞的艺术化一点。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他又问了一句，没有回头。

时光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不正常。毕竟青天白日的，正常人不会这么咒自己。

冷风飘荡，带动地上的枯叶划过水泥地板发出嘎啦的细响，在空旷森然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注目。

离开方圆市后，他不是没见过俞亮。

两人同为顶尖棋手，比赛不打照面是不可能。然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流。围达那边给俞亮配了个助理，平时寸步不离。他的队伍这边也因为早年的事情对围达戒心极重。根本不会放他和围达的人单独相处。两边暗地里势同水火。

6年的时间，哪怕是对局的时候复盘俞亮也是全是官方语言。没有任何额外的交流。

俞亮所有的对局他都看过，棋如人心，他觉得这个人正在逐渐的死去，就是不知道是肉体先死还是精神先死。

现在他觉得俞亮大概是精神要先死了。

真是可笑，俞老师花了那么大力气保护他的儿子，最后就搞成这样？

时光觉得既讽刺又好笑。

他充满恶意的回答了那个人的问题。

“我觉得地方不错，装你一个足够了。”

俞亮点点头：“我也怎么觉的。”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然后他蹲下来开始掏东西。就像普通人给自己的亲人扫墓上供一样，提着个袋子往外掏东西。墓碑前除了之前的一束花还被他放上两盒棋子，一个蓝色的电子表，一本书，还有一大摞手抄的棋谱。

时光挑眉看他把东西都堆放好。

然后俞亮掏出打火机，开始点书。

方圆市的墓地因为环保要求，祭奠的时候早就不允许烧任何的东西了。为了不把管理人员招来，时光上前一把抢过了打火机。

手上东西被夺，俞亮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的看着手上的书。然后放到了墓前。

他太瘦了，衬衣的领口都显得过分的大，穿的也比普通人多。脸上的颧骨都凸出来了，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仿佛是一个虚弱的幻影。

他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时光捏着打火机看到了手上的血。

有血从俞亮的手腕上流出来。

时光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堆“供品”上都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时光抓住了他的手腕解开了衬衫的袖口，其实不需要解开，俞亮的手腕只剩了一把骨头，轻轻一拉就看到了上面两道半凝固的伤口。

时光换了一只手，上面还是有两道很深的伤口，伤口整齐，应该是利器所划，血已经开始凝固，皮肉外翻，触目惊心。伤口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程度不一，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没事的”俞亮拉下了袖口“我就想看看痛不痛。”

“你……”时光对这种样子并不陌生。当年他离开方圆市后曾经焦虑过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时妈妈带他去医院接受治疗后才好转。为了缓解时光的焦虑，时妈妈作为专业的医疗工作者还专门去看了不少精神类的书籍。

时光不敢多说话，他不清楚俞亮发生了什么，但以他的医学知识储备，明显是精神方面出问题了。

他想起方绪之前来找他的事。

俞亮手上的血还在滴。

时光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拉俞亮的手臂，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他只能揽着俞亮的腰把他带走了。

俞亮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墓园位于方圆市郊，离市区还有是有点距离。时光想起山下不远有个村卫生站。

卫生站的中年大夫拉起俞亮的衣袖，清理掉上面贴着的厚厚止血用的纸巾第一反应是想报警。

他怀疑的看着时光：“这是怎么搞的？”

俞亮没有说话，好像这双手臂不是他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他的一个朋友，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我见到他就这样了。”

大夫一脸怀疑，他觉得等一下还是去后院报个警。

“我马上给他家里人打电话。”时光掏出手机，马上自证清白。

这是个乡村卫生站，是用民居改建的，平时人不多。门口种了一棵颇大的槐树和旁边还种了一排乱糟糟的蔬菜。时光走出门，看了一圈终于还是坐到门外一排已经缺角的蓝色塑料椅子上。

他掏出手机翻了一圈，还是按下了方绪的号码。

近二十公里的路，方绪十几分钟就杀到了。

“小亮呢？”一把将车甩在路边，方绪跳下车。

时光抬头示意。

方绪冲进卫生站就看见大夫正在给俞亮的手臂做仔细的清理。

方绪气一松，腿一软，直接扶着椅子坐下了。

俞亮看到他还笑了一下：“师兄你来啦。”

方绪只觉得一口血梗在心口，差点没找医生要一瓶速效救心丸。

俞亮是突然失踪的，他虽然对情绪没有了感知，但是智商并没下降。居然躲过了家里人的陪护，独自离开了。

重度抑郁的人突然有计划的消失意味着什么，都心知肚明。明娴发现人不见的时候当场就晕了。

方绪发动了所有能想到的资源找人，每次接电话手都发抖。生怕听到什么意料中的消息。

他没想到是时光给他打的电话。

方绪缓了口气，他本就长得英俊，年轻的时候更是意气风发，不输演艺明星。现在人却是憔悴的不行，低头的时候透出几分灰败。

“我们谈谈吧。”方绪看着时光。

时光看了一眼乖乖坐着的俞亮，转身出去了。方绪跟着他出门，坐到了那陈旧的蓝色塑料椅子上。

时光不想和他坐一排，看了一圈，只有槐树下还有个破破烂烂的藤椅，上面还放了个磨了几个洞的坐垫。时光把它翻了一面发现背面更烂，又翻了过来勉强坐下去。他这几年战绩辉煌，难免有点傲气，坐下后就架起了二郎腿，拿鼻子看人。

方绪取下眼镜搽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时光，你把俞亮带走吧！”

时光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是这种开场“方老板开什么玩笑呢？”他背靠着椅子一脸讽刺：“我还没问你们，怎么把俞亮搞成这样呢？这不是你们想要的清清白白没有污点的俞亮吗？怎么这会儿就大发慈悲要送我了？”

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当年你们想尽办法拆散我们，就为了保住俞门的脸面。这会儿俞门的脸面不重要了？”

方绪没想到他会抽烟，时光是小圆脸，人长得干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就算穿的成熟，拿着烟还是感觉十分违和。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小亮”方绪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恐怕也看出来了，他现在是重度抑郁，随时可能死。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是在你走之后开始发病的。你知道的，他一向不让人操心，有什么话也不会主动往外说，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所有人都知道，能够挑动俞亮情绪的只有时光，唯有对着时光的时候俞亮才会有正常人的情绪反应。他没有朋友，亲情友情爱情，后面的两样全放在时光身上了。

“我发现后就不敢让他一个人住了，把他送回了家，让师母看着他。你知道吗？他半夜起来在厨房拿刀划自己，搞的厨房到处都是血，师母直接就吓的住了院。这些年不光是他自己折磨，我们这些人也在折磨。”方绪情绪有点失控，抬手捂住了脸。要照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对所有人都是巨大的考验。

时光夹着烟想起了7年前他和俞亮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两的事情被父母发现了，都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时光花样多，想尽办法暂时安抚了母亲。俞亮直接被关了起来，阁楼里没有窗户，门被反锁。

家里人觉得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再见面。砸门会被发现，谁也没想到最后俞亮居然靠着一根发卡弄开门了跑了出去。他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也没有。只能在路边借了路人的电话给时光打了过去。

两人终于见了面，没说上几句话俞亮就被抓住带走了，过了许多年时光都能记得他被带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围棋与你，缺一不可。”

这是少年人最热烈的爱意。

这是他们的誓言，时光从未打算放弃。

然而不到24小时后他就接到了俞亮的分手电话。之后直到他离开方圆都没有的得到过俞亮的任何消息。

如果褚嬴的离去让时光懂得了何为离别，那么俞家让时光知道了什么是权势。

时光知道如果他和俞亮只能留一个人，方绪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为了逼走时光，俞家动用了所有的资源。

甚至动用了方家对方圆建投施压。

当时时光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围达和方家联手施压，不让许厚和时光续约。时光的妈妈的医院也被迫向时光的妈妈提了辞退的建议，他们不敢直接开人就换着花样的折腾。围棋比赛也收到各种莫名其妙的举报。

时光家只是普通的小市民，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打压。他年纪轻轻只凭一腔热血下棋，从没想过会有这些手段。四面碰壁，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和失业的母亲抱头痛哭。

最后还是许厚厚着脸皮向桑原求助。

桑原一向不待见俞家，许厚不清楚时光和俞亮的纠葛，只向桑原说，双子星的名号太响，谁都知道时光天赋过人。但是冠军只有一个，围达这是提前帮俞亮扫除障碍。于是桑原就承诺只要时光能进国家队，他就能从俞家手里保下他。

方绪根本就不想让时光留在国内，他派了手下的经理找到时光，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出国。

“韩国和日本也有围棋队，你出国一样能下棋。”

时光没有看那堆现金，他红了眼睛：“我为什么要出国，我是中国人，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不喜欢泡菜，也吃不惯寿司，我绝不会出国。”

凭什么要我抛弃所有出国，时光哭着跑了。

为了能保证进国家队，时光拼命锻炼棋力。

沈一郎和洪河虽然不能理解他和俞亮的感情，但是还是给了他最大的帮助。和他对练，安慰他，给他加油鼓气。帮他处理那些投诉和举报。

最后时光顺利拿到了去帝都的资格。

许厚一直顶着压力每月按时给他发工资，最后让他在桑原的牵线下顺利的转了会。

方圆已无立足之地，最后他带走了妈妈和爷爷。

那段时间对于时光来说不太想去回忆。爱人的背叛，繁重的训练全压了过来。母亲和爷爷还要找房子，母亲年纪大了工作也难找。他上班的时候花钱本就没啥概念没存什么钱，母亲一个人养他，也没有多少积蓄。帝都的花销有多大超过他的想象，最后他只能让洪河帮他卖了家里的老房子。

那段时间时光一个月瘦了足20斤。

尽管桑原保他，但是他死活不肯出国，很长一段时间都怕俞家使手段。直到他拿了两个世冠才慢慢安定下来。

方绪坐在椅子上掏出纸巾搽脸：“时光，其实当年那个电话小亮是被逼的。”

时光手指上夹着烟，他没有再抽，而是默默的看着烟雾飘散。

“我当然知道他是被逼的，因为，他从来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俞亮被带回去的当晚，俞晓旸的心疾就发作了，一群人兵荒马乱的将人送到医院。俞晓旸神奇的还保有意识，他躺在病床上要求俞亮分手。俞亮死活不肯，甚至还和他争执了起来，父子两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俞亮抛弃了所有的教养甚至指责起了父亲童年对自己的漠视。他觉得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下棋的工具。现场一片混乱，父子两的争执，母亲和医生的劝解闹作一团。俞晓旸不肯接受治疗，他要拿命来威胁，斩断这段世俗眼中的不伦之恋。

最后方绪实在没法只能吼道，俞亮要是不分手他就让时光再也下不了围棋。

其实说完方绪就后悔了，他虽然使手段逼人，但是从来也没想过断掉时光的职业生涯。

但是俞亮信了，他一直被家人保护的很好，随着年岁增长他也知道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俞亮最后屈服了，他给时光打了电话。

电话打完就开始伏地痛哭。

那天晚上医院的走廊上都能听见他绝望的哭声。

 

时光听完方绪的讲述，将手上燃尽的烟蒂扔到了垃圾桶里。

“所以呢？他现在生病了，下不了棋了。你们就不要他了，要把他扔给我了吗？方老板，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好不容易才让我的生活步向正规，你觉得我是欠了你们俞门的吗？”

方绪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最后只能赌一把，他赌时光没有那么绝情：“你觉得小亮要是死了，你能无动于衷吗？”

这时候俞亮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方绪和时光面对面向对峙一样坐着。他看了一下方绪：“师兄，我们不走吗？”

时光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手握起拳头，指甲扎进了手心，带来一阵刺痛。

俞亮太瘦了，当年清俊的少年瘦的脱了形，平时打理整齐的头发乱糟糟的趴着。肤色惨白，眼下青黑，高高的个子站在那里让时光想起一个词。

形销骨立。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方绪忐忑的看着时光，他没有把握能说服时光，如果时光不愿意，他就只能将俞亮送进精神病院了。这些年俞家父母和他已经被折磨的够了。他们都清楚俞亮在报复他们，最后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在折磨谁了。

时光静默了半晌站起身来，他把手环在俞亮身后对方绪说：“你们要想清楚，人，我一旦带走，就不一定能回来了。”

方绪点点头，只要人能活着，时光说什么都行。

时光将俞亮牵上了车带走了。

俞亮就这样默默跟他走了，车上也没有说话，看起来非常乖巧。

时光回方圆是住酒店的，时母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俞亮愣了一下，然后还是让人进屋了。

时光定的是酒店的套房，他把俞亮安置好就出来向母亲说了情况。

时妈妈想到俞亮的样子也哭了起来，她虽然也怨恨过俞亮，但是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能说的清的。这些年下来，她觉得，只要时光高兴，别的她都不在意了。

“那媛媛怎么办？”

媛媛是时光女友的名字。

对着母亲的时候，时光终于卸下了强硬的外壳。他有些疲惫的答：“我会和她说清楚，大家好聚好散，不耽误她。”

时母看着儿子：“你还是放不下？”

时光苦笑了一下，他说：“妈，我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方绪效率惊人，拿到地址没多久就送来了俞亮的身份证手机和别的证件还有病例报告和药品，还打包了一大包衣服。

时光清点了一下证件，收起来，然后将俞亮的衣服全部扔进了酒店外的垃圾桶，一件也没有留。

看完记得告诉我爽不爽，反正我自己是写的挺爽的。

这是两位主角的形象